位于洛杉磯西北300公里加州黃金海岸處的Diablo Canyon核電站是加州唯一的核電站，也是最大的單體發電廠，提供加州8.6％的用電量。但在今年6月，加州最大的電力公司太平洋氣電公司（Pacific Gasand Electric Company，PG&E）宣布該發電廠將于2025年關閉。

過去，關閉一家大型發電廠通常都會伴隨一座新發電廠的建造。但隨著科技進步，經濟形勢變化，以及加州州政府對使用可再生能源的要求，情況變了。通過提高能效和發展可再生能源來取代大型、集中式的傳統發電廠是蓬勃發展的趨勢，關閉Diablo Canyon核電站只是這一趨勢的一個縮影。在加州和其它地區，需求側資源/分布式能源正在迅速成為電力系統規劃的重要組成部分，并創造著令人激動的新商機。

建立低碳能源系統

十多年前，美國各地的電力公司對可再生能源和用戶側資源都持懷疑態度，有些甚至抱敵對態度。如今，他們正逐步認識到風電與太陽能電力，能效、需求響應、太陽能和儲能電池的價值。PG&E首席執行官Tony Early預測：“加州集中式電廠供電的比例將持續降低。”確實，分布式發電設施已經在加州電力系統中占據了重要位置，而類似的情況也將在世界其它地方發生。

加州的案例為我們展示了一條從舊能源系統轉型為更清潔、更具經濟效益的新能源系統的路徑。在加州，為了加快這一轉型，監管部門出臺了強勢的政策，使電力公司加入到轉型中，監管部門與電力公司和競爭市場緊密合作，將新技術和新經營模式推向市場。而正處于電力改革進程中的中國，也在進行相似的轉變。向更清潔的分布式發電方式的轉變將對氣候帶來巨大影響，而其中蘊藏的商機則更大。

落基山研究所（Rocky Mountain Institute，RMI）發現，未來的機遇首先源自經濟效益。長久以來，在滿足新用電需求時，能效都是獲取價格優勢的首要考慮因素。在滿足峰值用電需求方面，需求響應作為建設集中式發電資源的替代方案，也具備類似的強有力優勢。風電和太陽能發電技術的成本持續快速下降，用傳統發電方式新建的電廠中只有燃氣發電（因為美國天然氣儲量豐富、價格便宜）的成本可與它們相比。此外，電力公司也開始發現儲能電池能夠為電網提供真正的價值。雖然儲能電池仍是價格高昂的技術，但其成本正在快速下降。

這些資源（能效、需求響應、儲能、可再生能源）并不是新發現，只是電力公司剛剛開始利用它們。許多資源，尤其是能效，雖然具備經濟優勢，仍未被廣泛運用。因此，加州政策制定者通過設定清晰的發展方向來推動該州實現低碳發展。具體有兩個辦法：第一，提高能效和可再生能源采購的強制性措施；第二，一體化資源規劃進程。

用強制性措施發展新能源

加州要求電力公司在2030年前實現50％電力來自可再生能源，并將能效提高一倍。雖然強制性措施是有效的，但政策制定者必須出臺配套機制協助電力公司完成這些目標。例如，要求電力公司提高能效可能會影響其收入（一般來說，電力公司售電越多，盈利越多）。這會導致電力公司可能只完成強制性的能效水平，而不會幫助用戶最大限度降低能耗。但在加州，監管方將售電量與公司收入脫鉤，令電力公司不再擔心提高能效會降低收入。監管方為電力公司制定了一個公平的收益率，電力公司獲得這些收入并不取決于售電量的多少。中國在深圳也進行了類似的試點項目，并有望在全國推開。

為進一步強化激勵政策，加州通過針對特定行業的強制性措施來支持整體能效目標的達成。加州對在州內出售的所有新電器實施了嚴格的能效規范，并通過了比國家標準更加嚴格的建筑能效規范，促使制造商和建筑行業應用新的標準。應用新標準后，隨著電器和能效建筑售價的提高，買家能快速的收回成本（一般在3年之內）。這些技術已經具備了經濟效益，缺少的僅僅是能夠推動市場前進的催化劑，而加州明智的政策正起到了這樣的作用。

同樣，中國也正在研究提高建筑和電器的能效標準。這將帶來巨大商機，新的、更高效的產品能夠進入市場，挑戰傳統行業領導者（正如LED照明在全世界市場應用一樣）。此外，綠色建筑已經被證明更能吸引租戶，售價可以更高。

一體化資源規劃

在加強激勵和強制性機制后，加州利用一體化資源規劃（Integrated Resource Planning，IRP）進程，幫助電力公司進一步提高能效和發展可再生能源。在一體化資源規劃中，電力公司要研究未來用戶電力需求，決定需要使用哪些新資源來滿足這些需求。電力公司必須證明他們已評估了所有選擇（包括能效、可再生能源和需求響應），并選擇了其中成本最低的資源。這個進程能夠保證電力公司投資的明智性，同時確保用戶電價保持低水平。

一體化資源規劃著眼于長遠發展。在加州，正是這一進程幫助PG&E公司做出了2025年關停Diablo Canyon核電站的決定。

PG&E一體化資源規劃顯示，由于能效提高和屋頂太陽能的發展，用戶用電需求不會進一步增長，所以電力公司不需要增加更多裝機。此外，加州的可再生能源強制性規定并不包括核電，這意味Diablo Canyon核電站目并沒有幫助公司完成州內強制性要求。PG&E一體化資源規劃證明了能效、可再生能源、需求響應和儲能技術的綜合利用能夠滿足用戶的用電需求，并且與繼續運行Diablo Canyon核電站相比，這種綜合利用的方式更有經濟效益。這令PG&E可以放心讓裝機量224萬千瓦的Diablo Canyon核電站退役。

PG&E一體化資源規劃具體措施如下：

首先，在Diablo Canyon核電站關閉前，將集中優勢專一發展能效技術；

接下來，在Diablo Canyon核電站關停后，將發展溫室氣體凈零排放資源（最可能的情況是綜合發展能效，需求響應和可再生能源發電）；

最后，將根據州強制要求和自愿目標評估公司成績，確定為了實現最終目標所需的采購。此外，如果需要任何其它溫室氣體凈零排放資源的一體化投資（如儲能），這些資源也應被采購。

這種階段式的方法幫助PG&E更好地調整公司發展路徑。在加州的另一個核電設施San Onofre核電廠于2013年因維修安全隱患的成本問題關閉時，該方法的實用性已經得到了證明。當San Onofre關閉時，電力公司找到了140萬－180萬千瓦的發電資源來替代關停的裝機容量。電力公司沒有要求開發商提交某一個特定項目的開發計劃（如一個太陽能發電廠或風電項目），而是在具體裝機容量未被確定時使用了報價請求（RFOs）方式，允許所有形式的技術（儲能、能效、需求響應、生物質等）參與競爭，滿足電力公司的需求。

為了保證報價請求過程符合高標準的減排要求，電力公司規定在所需的總裝機容量中，有15萬千瓦電量必須來自“優先資源”，即分布式凈零排放資源。加入“優先資源”的規定幫助南加州Edison公司（發明了該模式的電力公司）提高了他們的工作效率。這同時也保證了新興技術獲得專有的報價請求機會，使電力公司能夠采用這些新方法來滿足用戶需求。

保證經濟性

報價請求的方式令許多新晉技術公司得以進入市場，填補關閉San Onofre留下的空白。最值得注意的是，如Nest（制造可編程恒溫器）、Stem（運營儲能電池系統）和Opower（開發行為效率的用戶參與平臺）等公司已在全美各地完成了許多類似項目。與建設新發電項目相比，這些公司服務能夠以更低成本更快地投入應用，因為他們都是模塊化的，更容易被納入已建電網。這些新公司（都是近9年內成立的）如今都具備了非常強的競爭力，Opower估值5.5億美元，Stem在第二輪融資中獲得2700萬美元投資，而Nest則被科技巨頭谷歌以32億美元收購。

同樣，中國也在規劃對其集中式、結構化的電力部門進行類似轉型。北京近期宣布將停止核準新建燃煤電廠，這一舉動向外界發出清晰信號：將電網規劃過程與國家低碳發展及用能峰值目標相匹配是十分關鍵的。中國要全面實施一體化資源規劃尚需時間，而中國領導者也擔心低碳轉型可能影響經濟發展。

應對這個擔心，報價請求方式是十分有效的辦法，它能夠降低技術應用成本，刺激私營部門創新。報價請求方式還能夠促進新企業發展，幫助他們進入競爭激烈的電力市場。這些企業能夠快速地發展其業務，為各州創造新的就業崗位，并積極拉動當地GDP水平。在加州，清潔技術革命為經濟帶來了巨大利益。在2014年，加州吸引了全球一半的清潔技術風險投資額（57億美元）。這積極推動了美國體量最大的高級能源產業的發展，已提供43萬個工作崗位并在持續增加。

當然，這個案例不僅僅是關于經濟增長，隨著Diablo Canyon核電站的關閉，許多人會因此失去工作。為了解決這一問題，PG&E計劃對Diablo Canyon核電站員工提供再培訓和再就業服務，并為實施補償機制彌補損失的地方稅收。

這些細節工作雖然與提供電力的技術可行性沒有直接關系，但對于任何周密計劃的轉型過程都至關重要。在任何新資源發展中，無論是大型核電或水電設施，或用戶端能效或太陽能發電板應用，地方領導人的支持都是關鍵性的，能使任何轉型都變得更加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