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晶硅龍頭成長記
朱共山真正與多晶硅結緣,是在2005年。那一年,受歐美國家暴漲的光伏裝機量影響,作為光伏發電最上游材料的多晶硅價格開始暴漲,從40美元/公斤一度飆漲到500美元/公斤。
面對巨額利潤和歐美硅料巨頭同意轉讓技術的契機,當時已經在中國傳統電力市場做得風生水起,被稱為“民營電王”的朱共山力排眾議,決定上馬多晶硅項目。2005年底,江蘇中能硅業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江蘇中能”)由此成立。
多晶硅生產,投產周期長、產能彈性小、投資金額大、生產風險大、管理難度高,但朱共山還是決定要大干一把。于是,他不但在徐州經濟開發區三孔橋村選中了占地兩千畝的生產基地,而且還聘請了國內最好的工程設計單位化工部第六設計院進行設計,還從中石油、中石化、揚子石化等知名企業中尋找人才,從半導體行業中挖來不少高手。
一番精心準備之后,2006年6月,江蘇中能第一條1500噸產能,也是當時國內投產的最大規模產能的多晶硅生產線開工建設;2007年8月,江蘇中能繼續擴產,又增加了一條1500噸的生產線,擴產一倍;2007年9月,江蘇中能第一批多晶硅投產。
得益于當時不斷上漲的多晶硅價格,江蘇中能開啟了一段快速發展期。即便在2008年多晶硅價格已經來到500美元/公斤的最高位時,還有客戶怕買不而提前支付現金訂單,訂金高達20億。這一年,江蘇中能賺得盆滿缽滿,當年稅后利潤就有25億元。但敢想敢干的朱共山沒有保守,決定繼續進行三期擴產,擴產規模達1.5萬噸。2008年12月,中能三期項目投產,整體產能達到1.8萬噸,供貨量占據了當年全國多晶硅供貨量的一半。而這筆投資,也為朱共山其后稱霸硅料市場奠定了基礎。
就在一切順風順水之時,危機出現了。2007年8月爆發于美國的次貸危機,開始蔓延到歐美光伏市場,為了轉嫁風險,歐盟不但降低了光伏發電的補貼力度,而且對中國光伏企業展開了“雙反”調查。雙重打擊下,在不到一年的時間里,多晶硅價格從最高500美元/公斤迅速跌回2005年的40美元/公斤。原本籌劃中赴美上市的江蘇中能,在多晶硅價格暴跌沖擊下因為估值過低,也不得不終止了上市計劃。
2009年,上市未果的江蘇中能100%股權被朱共山創立的另一家公司保利協鑫以逾260億港元(折合人民幣230億元)收購,并且還引來了中投公司55億港元的入股,由此躋身新能源龍頭股行列。
保利協鑫成立于是朱共山將手上的二十余家電廠資產打包重組后成立的,于2007年11月13日在香港資本市場公開募股。朱共山及其一致行動人持有保利協鑫30.13%的股權,保利集團持股低于5%,其余均為公眾股東(機構投資者和散戶)持股。
整合資產之外,2009年的朱共山,還做出了將產業鏈延伸,布局硅片業務的決定。2010年1月,保利協鑫的第一批硅片投產,朱共山成功地將多晶硅價格暴跌的危機轉化成了下游硅片業務的發展機遇,通過硅片業務兩年凈賺90億元。
2013年,保利協鑫多晶硅產能達到6.5萬噸,超越德國瓦克公司的5萬噸產能,成為全球最大多晶硅生產商,并一直將龍頭地位保持了6年。
龍頭企業滑落記
2020年的保利協鑫,不僅多晶硅世界龍頭地位被通威股份取代,整個集團的財務狀況也出現了問題。
保利協鑫2020年半年報顯示,2020年上半年,公司收入71.6億元,同比下降28.4%,凈虧損19.96億元,虧損幅度擴大100%。
事實上,兩年之前,保利協鑫就已經開始虧損。保利協鑫財報數據顯示,2018年、2019年,分別虧損6.94億元、1.97億元。而更早前的2015、2016年其凈利還在20億至30億元之間。
從一直盈利到持續虧損,保利協鑫怎么了?要說清這個問題,還得從一項政策說起。
2018年5月31日,為了促進光伏行業健康可持續發展,提高發展質量,國家發展改革委、財政部、國家能源局聯合印發了《關于2018年光伏發電有關事項的通知》,加快補貼退坡。
光伏補貼的減少,讓作為中國最大的民營光伏電站運營商的協鑫新能源負擔沉重,債務總額從2016年的229億元飆升至2020年上半年的427億元;總融資成本由2016年的9.7億元增長至2019年的29億元。
除了沉重的財務負擔,由于市場上單晶產品逐漸取代多晶產品,主打多晶路線的協鑫,在硅片和組件的銷售上也出現了問題。統計數據顯示,2018年至2020年上半年,保利協鑫的多晶硅及硅片平均售價持續下滑,降幅分別為32.5%、25.7%;與此同時,由于單晶逐漸取代多晶,加速了舊產線和設備淘汰,保利協鑫包括物業、廠房、設備在內的資產減值大幅攀升:2018年資產減值5.26億元,同比翻番;2019年同比增加近4倍,2020年上半年同比增加165%。
電站、硅片、組件業務受阻后,朱共山決定收縮戰線,專注做硅料,并且將采用新的硅料生產方式。
目前市場上的硅料生產,主要有兩種方法:一是西門子法,一是硅烷流化床法(FBR)。前者生產出來的硅料以棒狀硅、塊狀硅為主,后者則以顆粒硅、顆粒狀多晶硅為主。
就生產穩定性而言,西門子法經過多年的發展,工藝成熟穩定,過程簡單可控,設備標準化,容易復制和擴大。保利協鑫旗下的江蘇中能,就曾是應用西門子法的行業先鋒,其在新疆新建的多晶硅廠在單廠產能、產品質量上都有成熟的工藝保障。
持續虧損財務吃緊后選擇硅烷流化床法,可能和該方法更有利于成本控制有關。
相較于西門子法,硅烷流化床法(FBR)的工藝耗電量低,可以連續生產,據實驗室測算,流化床法的直接耗電量只有西門子法的10%,綜合電耗僅為西門子法的1/3、1/2到60%不等,綜合節電量至少有1/3。
此外,區別于西門子法的破碎工藝,流化床法生產的顆粒硅不需要破碎可直接使用,避免過多雜質的引入,顆粒硅本身的特性也使得它能填補硅塊間的空隙,提高坩堝裝填量,從而提高拉晶產出。而客戶方面的衡量多晶硅指標主要看整體的成晶率、整磅率,以及在循環段中每一次成晶率,在這方面,顆粒硅和塊狀料已經達到了非常相近的水平。這也就意味著流化床法已經在各方面上優于西門子法,在目前以及未來的大規模應用中占據優勢。
寄望顆粒硅重返巔峰
基于此,保利協鑫開始大規模擴產顆粒硅。2020年9月8日,江蘇中能規劃產能10萬噸、首期5.4萬噸顆粒硅項目正式開工擴建,年有效產能達到1萬噸。
2021年2月28日,保利協鑫再次發布兩則顆粒硅項目擴產公告,樂山蘇民作為建設四川樂山顆粒硅項目(一期6萬噸)的主體已成功引入戰略投資者,并得到了樂山市政府的全力支持;與無錫上機就在內蒙古投資、研發、生產30萬噸顆粒硅項目達成長期合作意向,投資總額達180億元。
同月,保利協鑫宣布,已完全掌握顆粒硅的各項成熟工藝和量產技術,并順利將顆粒硅年有效產能由6,000公噸提升至10,000公噸,由此正式邁入萬噸級別規模。
2021年3月,保利協鑫再次宣布,顆粒硅各項指標再獲突破,各項質量指標已達到西門子法致密料標準,部分指標優于致密料。
顆粒硅業務正在節節攀升之時,2021年4月1日,保利協鑫卻突然發布了股票停牌公告。停牌的起因,在于江蘇中能簽訂的一份工程采購合同。
按照保利協鑫公告的說法,2019年9月,江蘇中能與某公司簽訂了一筆工程采購合同,這筆合同中,江蘇中能已經提前支付了5.1億元的預付款,但因為新冠疫情,采購合同未能按約進行,這筆款項卻已經在2019年年報和2020年半年報中列報。
正是這筆預付款,讓會計師事務所在年度審計時對這筆錢是否支付產生了懷疑。鑒于在此事上雙方產生了爭議,導致保利協鑫的2020年年報無法按時發出。而港交所證券上市規則規定,上市公司需不遲于其財政年度結束后三個月發布年度業績,否則將被停牌。
股票停牌后,2021年4月6日,江蘇中能簽訂終止采購協議,并約定在今年10月前收到4.6億元的商業票據,以退還江蘇中能已支付的預付款項。
股票停牌了,幸運的是,硅料價格卻在此期間一漲再漲,從每噸不足8萬元漲到了26萬元以上,受益于此,保利協鑫也接連簽約多筆大單。
2021年5月18日,上機數控發布公告稱,鑒于公司新增的10GW的單晶硅片產能,為充分保障原材料的供應,公司下屬全資子公司弘元新材與新疆協鑫簽訂3.1萬噸多晶硅料采購合同,履行期限自2021年6月至2023年12月。參照PVInfolink最新公布的價格測算,預計合同金額約為2021-2023年50.84億元(含稅),不含稅為44.99億元。
2021年5月28日,晶澳科技發布公告稱,公司下屬全資子公司東海晶澳將于2021年7月1日至2026年6月30日期間向保利協鑫旗下的江蘇中能采購顆粒硅,預計總采購量約14.58萬噸,實際采購價格采取月度議價方式。
2021年9月22日,雙良節能發布公告稱,全資子公司雙良硅材料(包頭)有限公司與江蘇中能簽訂采購合同,約定2021年9月-2026年12月期間采購原材料多晶硅料(包括塊狀硅和顆粒硅)5.275萬噸預計采購金額約為112.09億元(含稅,該測算價格不構成價格承諾)。
多筆大額訂單的簽訂,也讓保利協鑫由虧轉贏。2021年10月25日,遲到多時之后,保利協鑫終于發布了2020年財務報告以及2021年半年報。
2021年半年報顯示,上半年營收87.79億元,同比增長22.3%;凈利潤24.07億元,同比暴增220%。也就是說,在當下產業景氣度較為確定的背景下,保利協鑫或創造超過40億的凈利潤,為近五年新高。
在成功發布年報以后,11月1日,停牌長達7個月之久的保利協鑫能源(HK:03800)正式復牌,早盤高開超71%,報價3.4港元。
硅料大幅盈利之外,截至2021年上半年,協鑫新能源已公告或完成出售共超過5.6GW光伏電站資產,成功實現輕資產轉型,流動資金狀況已得到顯著改善。
與此同時,今年的7月28日,協鑫新能源還成立了專門的氫氣能源事業部,向氫能源產業進軍。
一系列利好消息,不知道能否讓保利協鑫重返巔峰?